看，那个程序员的一生

一、大学时代

1999年的夏天，LED显示器泛着幽蓝的光，你举着IBM玻璃瓶可乐站在二手电脑前，屏幕里跳出的Hello World在DOS界面闪烁。魔都理工大的风扇扬起泛黄的书页，谭浩强的《C程序设计》书脊裂开细密纹路，Delphi和VB的安装盘在抽屉里堆成小山。

当首个自写五子棋算法战胜室友时，你整夜哼着《追梦人》在走廊跳跃。那时国贸地铁口的卦摊前，穿褪色T恤的"准程序员"们挤在小餐馆里争吵指针与引用的区别，油斑渍驳的玻璃窗上映着各自发光的眼睛。

二、初出茅庐

你背着神舟笔记本穿行在人潮汹涌的浦东软件园，那时候张江的樱花总是沾满咖啡残渣。年轻项目经理递来的盒饭还带着架构图的墨迹，A4纸上手绘的椭圆框包裹着2001年的"电商帝国梦想"。

首次通宵上线遇上日光灯管炸裂，你在天花板渗水的机房里踩着泡面桶改bug，显示器倒影里看胡茬从下巴泛青到丛生。那年视觉中国的老宋指着落地窗外说："看看这些工地，每个亮着灯的吊塔都是我们写的代码。"

清脆的键盘声中，Spring框架卷起J2EE风暴，你像转动发条的机器人啃完四套英文原版书，发际线与技术栈同步推进。三十岁生日那天收到包裹：激光防脱梳与《Java设计模式精解》。

三、人到中年

2015年秋天，空调出风口的蛛网上挂着无人收拾的离职声明。你在摇摇欲坠的工位目睹三十八岁的架构师被约谈，钉钉消息里弹出妻子第七次流产后复查单。项目经理过劳死的消息传来时，正在加班的年轻人默契地点开拉勾网。

深夜搭乘滴滴回保障房，指纹锁失效的手腕蹭开铁门，楼梯间堆满女婿们寄存的育儿百科。锅里剩饭混昨夜着雷蛇键盘的反光，手机屏跳出老同学聚会合照，穿卫衣的产品经理小你整一轮。

四、被迫裁员

主动请缨的中台改造项目延期那周，CTO重握了三十五岁开发者的手。茶水间流行新的黑色幽默：申诉年龄歧视的邮件被自动转至人才盘点系统。Auto.js脚本开始在午夜自动刷LeetCode，你对着镜子练了整晚"技术方案全链路闭环"这类新词。

疫情封控期间的线上教学尝试显得笨拙，挂断屡屡崩溃的zoom会议后，餐桌那头的父亲突然问起Servlet和微服务的区别。你看着堆满甲状腺药的药品箱，第一次认真考虑外甥女说的少儿编程加盟店。

五、路在何方

四十岁生日收到女儿童声演唱的《生日快乐》，电子蜡烛在自制IOI奖状上滴落蜡痕。前同事群突然跳出的讣告里，28岁新锐CTO的照片永远停在厦马奖牌的反光里。你翻出落灰的树莓派，在B站直播教小朋友抠贪吃蛇代码时，发现某个晚间课堂在线人数悄然破万。

六、我命由我不由天

初春雨水冲刷着张江玻璃幕墙，咖啡机吐出最后一份浓缩，你收拾隔间时翻到1999年那张破损光盘。新生代程序员忽然围过来问Delphi是什么古董，手指触到键盘的瞬间，二十年未熄的电流突然划过脊骨。

内心突然划过一句话：“我命由我不由天”。